【原创】待宰的羔羊
1
我发现自己多了一项特异功能。
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以后，从病床上苏醒的那一刻起，我的世界便与原先不同。现在的我，能看到每个人头顶，飘浮着一个鲜红的数字。
有的人头顶的数字大，有的人数字小；只有女性有数字，男性没有；妙龄女子的数字大，垂暮老媪的数字小。
期初，我以为，那是每个人生命的时间。
年轻人生命剩余时间长，于是数字大；年长者生命剩余时间短，于是数字小。
可慢慢地，我发现，即使是同一个年龄的人，头顶的数字也不尽相同。
我想，也许是因为，寿命有长短。
2
出院上班后的第一天，单位来了一位新同事，名叫安妮。
安妮一席白色长裙，栗色长发，裸色唇膏，清纯可爱里又夹杂着几分欲念，白虈皙修长的手指提着一个裸粉色小包走进办公室，嘴角一抹微笑。
坐在我隔壁工位上的王强呆呆地看着那位女士，口中默念：“我去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……八个零？！这么贵？！极品啊！”
我听到他的话，猛然转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：“你……你也能看到她头顶的数字？”
王强斜了我一眼：“废话！我是男人，我当然能看到！所有男人都能看到女人头顶飘着的数字啊，怎么，你以前看不到？”
我呆呆地摇了摇头。
王强“嘿嘿”地笑着，笑容有几分猥琐，他拖着转椅凑过来，一把勾住我的肩膀，压低声音说道：“兄弟，恭喜你！终于成年了！只有成年男人才能看到女人头顶的数字，来，哥哥告诉你，那代表一个女人的价码。这个天下只有给不够的钱，没有买不到的女人，只要你出的钱能够大于她头顶的数字，就肯定能买她回家。”
我疑惑地问道：“这是什么道理？”
王强得意地说：“是我们作为男人的特虈权。”
他眼睛止不住地往安妮白飘飘的裙摆之下飘去：“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：处虈女的价格高，非处的价格低。通过她头顶的数字，你还能判断你看中的对象是不是处。啧啧，比如新来那个妞，价格高得离谱，肯定是个极品处！”
3
下班之后，王强和办公室里的两个男同事李峰、赵武，拖着我，要我一起喝酒。
理由是：庆祝我终于成年。
这是什么破理由？
我想，他们就是单纯地想喝酒了吧。
酒过三巡，大家都兴奋地侃起了大山。
“没想到居然有肥羊自己送上门了。”
王强美滋滋地啃着烤羊肉串，灌下一大口啤酒。
“肥羊？”
我疑惑地看向他。
“嗨，你才刚刚能看到价码，你还不知道吧？女人是不能看到自己头上的价码的，因此衍生出一种活动——宰羊，”李峰勾过我的肩膀，神神秘秘地说道，“宰羊，就是专挑价格高的极品下手，得手之后，看到她的价格因为你而一落千丈，啧啧，那滋味，销虈魂！”
酒精打开了李峰的话匣子，他颇为兴奋地说道：“你不知道吧，之前我们三个，宰过一头极品羊！”
赵武也凑过来，他挥了挥手上的羊肉串：“那个妞就像这签子上的羊肉，肥瘦相间、嫩得流油！”
“什么是……极品羊？”
赵武咧着嘴笑，露出一口大黄牙：“哈哈，头顶数字超过一百万的，都算是极品。我们去年宰的那一头，足足值一百五十六万。你是不知道啊，那头羊，啧啧，一个字——香！哥们三个人吃饱喝足，一顿美餐！就是可惜——料放多了……”
“什么？什么料？”
酒精麻痹了赵武的神经，他似是没听清我的问题，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：“是啊，上次就在强哥家吃的，可……可惜料放多了，吃到一半羊没了，真是晦气！可惜那姑娘年纪轻轻，不经玩啊，早知道……”
听到这里，王强微醺的醉眼里忽然闪出两道警告的光，赵武知趣地闭了嘴。
我还想再探听几句“宰羊”的事，可他们，再不肯说，只管闷头撸串喝酒。
4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能感受到王强、李峰和赵武的目光，像是黏在粘板上的苍蝇，时刻黏在安妮身上。
他们嗡嗡地围着她转，帮她倒水，给她买小零食，护送她上下班。
“没想到居然有肥羊自己送上门了”，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王强说的那句话，如果说一百多万价码的女人就够被他们称之为极品，那么安妮岂不是……
我的心里忐忑不安，终于找到机会，和安妮单独聊聊。
我拿着一叠文件，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她的桌前，问道：“上班这几天，感觉怎么样？”
安妮单手转着自己的长发，冲我甜甜一笑：“挺好的。”
她像是在向我撒娇，我只觉脸上一阵燥热，赶忙转过目光去，问道：“你……同事们对你，还好吧？”
“好，当然好。像我这样高的价码，不常有，他们当然要对我好。”
什么？！
我猛然转过头，盯着她的脸：“你、你也能看到头顶的数字？”
不是说只有男人才能看到女人头顶的数字，女人自己看不到吗？！
安妮笑眯眯地：“不能，不过我知道自己的价码。”
“你……？！”我瞪大了眼睛，脱口而出，“你知道还离他们那么近？！”
安妮甩了甩长发，托起下巴仰头，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我：“哥，你在关心我？”
我被她盯着看，忍不住感到脸颊一阵燥热，扭过头去，咳嗽几声：“没……没有……我只是……咳，我有个表妹，和你差不多年纪，我看到你，总是想起我妹妹。”
安妮点点头：“我也有个妹妹，亲妹妹。”
“哦，你妹妹多大了？”
“十七。”
“那还很年轻啊。”
“可惜，去年死了。”
“啊……真是抱歉，提起了你的伤心事，”我惊讶地看着她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，“是……意外吗？”
安妮淡道：“警方给出的结论是，摄入过量镇静药物，属于自杀。”
“那……那真是，太可惜了，”我说道，郑重地看着她，“总之你一个女孩子，凡事小心。”
安妮笑了笑，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：“哥，谢谢你。”
5
这破单位，每天都在加班。
周五晚上八点，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安妮两个人。
我抱着电脑苦逼地加班，安妮拎着手提包路过我桌前，说道：“哥，我先走了。”
我正沉迷于计算一组表格数据，抬头匆匆望了她一眼，只见她一身淡黄的长裙，蓬松的头发，踩着闪亮亮的高跟鞋，我低下头继续看我的数据，随口问道：“穿这么漂亮，晚上有安排啊？”
“恩，强哥约我喝酒。”
“哦哦，那快去吧。”
我盯着Excel表格里的数据，心不在焉地回复道。
半小时后，我终于核定好最后一个数据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，开始收东西，被数据搞到僵死的脑子终于开始动工。
强哥约我喝酒。
强哥……
王强？！
我浑身一震。
难道……
我立马抓起手机拨通了安妮的电话，可惜连拨了三个都无人接听。
我的心，随着电话的嘟——嘟——地盲音而越来越沉，我焦急地拨着一个又一个电话，心里越来越担心。
难道……难道王强他们真的要对安妮动手？！
6
第七个电话，电话终于通了，电话那头极为吵闹，音乐放的震天响，他们似乎，在一间酒吧里。
“喂，安妮，你在哪里？！”
我抓着电话大喊道。
“喂——喂？哥，你说什么？”
我足足说了三遍，她才冲着电话大喊道：“我和强哥在一起喝酒——”
“你们有几个人？”
“你说什么——听不清——”
“只有你和王强两个人吗？还有别人吗？”
“对、对，我们可嗨啦！”
她答得驴头不对马嘴，把我急得直挠头，我放心不下，只好直切主题：“你们在哪里？”
“什——么？”
为了能让她听清，我几乎是对着电话大声吼道：“在哪里？你们在哪家酒吧？！”
我听到电话那头啪嗒一声，似乎是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，我听到周围嘈杂的人群叫喊着“VENUS”“VENUS”，电话断了。
VENUS，一家酒吧的名字，我似乎听王强他们提起过。
——八个零？！这么贵？！极品啊！
——宰羊，就是专挑价格高的极品下手。
——没想到居然有肥羊自己送上门了。
我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这几句话，不寒而栗，赶忙收拾东西，打车去了VENUS酒吧。
7
“请问，王强的先生坐在哪里？哦，他东西落在单位，我是他朋友，他让我给他送来。”
VENUS酒吧的门口，巨幅雕像，复刻断臂维纳斯的美。
踏进VENUS酒吧，我急匆匆地抓了一个服务生，问道。
“稍等，为您查询一下。”
“好的，你看看有没有？”
“查到了。今晚确实有位王强先生定了卡座，一共四个人，对吗？”
四个人？
那一定是王强、李峰、赵武和安妮，这个阵容……
我赶紧问道：“对！就是他们！他们坐在哪里？”
服务生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：“他们二十分钟前已经走了，怎么，王先生没有通知您吗？”
走了？！
我激动地抓虈住服务生的手：“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？！”
服务生莫名其妙：“我怎么会知道？”
8
他们去了哪里？
我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这个问题。
我给四个人打电话，可他们的手机都无人接听。我凭记忆，赶去了王强给我提过的他们常去的几家酒吧和饭店，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我的心里越来越急。
会在哪里呢？
我忽然灵光一闪，想起赵武说的——“上次就在强哥家吃的”。
对！
去王强的家里！
9
我找公司行政查了王强家的地址，一路打车到王强的家里。
王强是个富二代，他住在市郊的一处独栋别墅，僻静而极具隐私性，非常适合……
别墅的门，是开着的。
我推门进去，看到玄关处杂乱地摆着三双男士皮鞋——他们果然在这里！！
可是别墅里静悄悄的，没有一点声音。
“安妮！安妮！！”
我朗声喊道。
没人回应我。
“王强？李峰？赵武？你们在吗？”
还是没有人回应。
我顺着别墅的走廊往里进，走廊吊顶投射下一条一条的阴影，把整条走廊拉得又深又长，走廊顶端是一尊玄铁佛像，深黑玄铁在射灯之下闪着寒光，我一晃神，佛像似乎对我裂开血盆大口！
我吓得往后倒退两步！
这才看清，哪儿有什么血盆大口？分明是一尊哈哈大笑的弥虈勒佛。
我揉了揉眼睛，定睛又看了两次，确信自己没有看错，才继续往里走，推开主卧的门，卧室地上杂乱地扔着一堆男士衣物，忽然——
我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！！
血腥味是从……
我如一台卡了壳的机械，一点一点僵硬地转过头，目光定格在主卧洗手间的门上。
10
虚掩的门。
隔着我和浓重的血腥味。
偌大的郊区别墅空无一人，有的只是窗外偶尔几声蛙声。
咕呱——
咕呱——
我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恐惧，推开了洗手间的门。
11
整个洗手间堆满了冰块。
冰块上面露着三颗男人的脑袋，他们面色苍白、双眼紧闭，不知是死是活。
我看到，他们每个人的身上，都飘浮着三个数字，分别是：110000、150000和260000。
这是……王强、李峰和——赵武？！
我颤抖着双手，扒虈开冰块，眼前的场面让我腿一软，跌坐在地上。
每个人的心脏处，是一个巨大的洞，上面飘着一个鲜红的数字：110000
腹部被挖得残破不堪，飘着两个数字：150000和260000。
巨大的血腥味让我转身一阵干呕。
13
“我们宰的那一头，足足值一百五十六万。”
“可惜料放多了，吃到一半羊没了，真是晦气！可惜那姑娘年纪轻轻，不经玩啊。”
“我曾经有个妹妹，她很漂亮，不过去年，死了。”
“警方给出的结论是，摄入过量镇静药物，属于自杀。”
心脏十一万，肝脏十五万，肾脏二十六万，每个人合计五十二万，那么三个人总计就是……
一百五十六万？！
14
待宰的羔羊。
何为屠刀？何为羔羊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