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川漫步

 

 

“师兄你准备白萝卜做什么？”

萧珣凑过去，看着盘子里的物体，疑惑地问道。

 

齐於烺脸色一黑，咬牙切齿：“是。茭。白。”

 

“茭白？”岑沐霖也凑过去，“这是茭白丝吗？看着确实是像腌萝卜条。”

 

原来，神童也有短板。

 

神童短板，就是刀工。

 

完全不会做菜的齐於烺黑着一张脸，把菜刀举到眼睛前面来回研究，利刃的寒光闪过，刀锋极快，怎么看都不像是把钝刀，低头再看盘子里的一小撮茭白尸体，足有小拇指粗细的块状物，横七竖八地躺在盘子中央，实在很难称得上是“茭白丝”。

 

“四师兄，我教你。”

 

善解人意岑沐霖主动解围，可惜——

 

那柄刀在岑沐霖手中像有生命一样，刀起丝出，薄薄的茭白丝成排地切出，可当同一把刀回到齐於烺手中。

 

大脑：我学会了。

 

双手：我不会啊！！！

 

齐於烺费劲地捏着茭白的侧面，另一手努力一落到——咔！

 

切劈了。

 

好端端一根茭白，只切了一半下来。

 

齐於烺：……

 

恼羞成怒的齐於烺准备把茭白扔进垃圾桶毁尸灭迹，冷不防身后一个清冷声音：“废一根茭白，断一根藤条。”

 

齐於烺：？！

 

齐於烺猛地转头，只见丢下这句话的颜清礼，已经走远了。

 

 

齐於烺：……

 

尽管二师兄很有可能是开玩笑，可是长期以来被家法支配的恐惧，让齐於烺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“玩笑”。

 

从小到大没有体会过“失败”二字的齐於烺，此刻不仅体会到了“失败”，还体会到了“威胁”。

 

齐於烺在这儿闹过一通，珞凇忽然给岑沐霖使了个眼色，岑沐霖顺着六师兄的眼神望去，只见厨房的角落里，赫然立着祝魁晔。

 

柏雪风让祝魁晔留下来帮忙一起准备晚餐，可是祝魁晔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，他就像根柱子一样杵在角落里，绞着双手，一言不发。

 

岑沐霖看小孩不知所措的样子，心里软成一片，暗暗吐槽大师兄真不愧是大直男，管杀不管埋，明知道小孩紧张，也不张罗着，祝魁晔一个人站在角落里，罚站一样。岑沐霖擦净手，随便寻了个借口，把小孩支去老师那儿——在那里，有老师，还有沈筠，冷不着他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随着饭点愈发临近，厨房里的忙碌也接近尾声，沈筠欢快地闯进厨房，嚷道：“老师发压岁钱啦！”

 

“今年老师的压岁钱发得好早啊！”岑沐霖笑道，“大师兄快去！你领过了，我们才敢去。”

 

于是在陪段华卿聊天的祝魁晔，在一旁围观学生们来领压岁钱，听着他们一声声喊“老师”，看着他们给段华卿磕头，年纪小的学生还会赖在老师膝下说几句撒娇的话，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羡慕。

 

他做梦都想加入师门，他想光明正大地喊柏雪风一声“老师”，可是柏雪风不许他喊，他只敢在被窝里，在每天睡前，小小声地、偷偷地叫一声“老师”。

 

祝魁晔数学成绩很好，学校老师建议他去读金融，柏雪风也觉得经管专业适合他，但是祝魁晔心里有且仅有一个目标——北庐交运大学医学院，他要去读柏雪风的母校，他要像柏雪风一样，成为一名医生。

 

等他考上大学那一天——祝魁晔望着段华卿的弟子们，在心里暗暗起誓——不，等他拿到更好、更好的成绩那一天，他也要像前辈们一样，跪在柏雪风面前光明正大地喊一声“老师”。

 

大概是小孩眼底的羡慕太明显，冷不防柏雪风出现在他身侧：“想要？想从我老师手上接压岁钱，怎么，想做我的师弟？”

 

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祝魁晔被柏雪风的声音吓了一跳，浑身狠狠一抖，低下头慌忙认错：“没有，不敢，是小晔僭越了。”

 

岑沐霖素来喜欢小孩，见祝魁晔被吓到，替他解围：“大师兄平时肯定没少训小叶儿，看您脸一板就把叶儿吓的。”

 

沈筠闻言揶揄道：“怎么，小师兄不怕？”

 

岑沐霖大方地从段华卿身后环住老师，把脑袋搁在老师的椅背上，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：“老师回来了啊！”

 

柏雪风知道他撒娇，故意板下脸：“老师回来，该揍也得揍。”

 

岑沐霖才不怕他，嚷嚷道：“大师兄，大过年的，可不兴打人啊！”

 

变戏法一般，柏雪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红的信封：“别羡慕了，我给你。”

 

祝魁晔：！！！

 

祝魁晔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压岁钱拿！

 

小孩激动得要命，竟连磕头都忘了，撂下一句“您等我一下”，红包也没拿，转头跑了。

 

不一会儿，祝魁晔跑回来，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，他走到柏雪风面前，双手递上，低头露出几分羞赧：“新年礼物，给您的。”

 

盒子不大，掂在手上，很轻。

 

祝魁晔紧张极了，紧张到连红包都忘了拿，生怕柏雪风不收他的礼物。

 

柏雪风对品牌没什么研究，拿起盒子在眼前来回看，皱着眉毛问道：“是什么？”

 

沈筠压低声音找岑沐霖吐槽道：“大师兄真的太直男了，还问是什么，直接打开看不就知道了？明显小孩正眼巴巴地等着他拆呢！”

 

沈筠吐槽的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够在场的人听清楚。

 

沈筠入门时间不长，又没挨过打，没有其他师弟那般畏惧柏雪风，其他人，譬如岑沐霖心里也在想一样的话，可他不敢说。此刻听到沈筠说出来，岑沐霖一个没忍住，扑哧一声——收获大师兄冷冷的眼刀一枚。

 

岑沐霖光速军姿立好。

 

不敢动，不敢动。

 

不过，牺牲一个岑沐霖，换回的是祝魁晔的幸福。

 

经过师妹“提醒”的柏雪风，到底是从善如流，三两下拆开包装，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派克钢笔。

 

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牌，但这一支钢笔也得大几百块，柏雪风脸色迅速沉下去，语气也凌厉起来：“你哪儿来的钱买笔？没在学校好好吃饭省下来的？”

 

祝魁晔吓得脸色骤白，刷地一下跪到地上，近乎语无伦次：“是我爸给我汇的款，因为您一直照顾我，所以我爸让我谢谢您。您不喜欢的话，我去退掉……”

 

祝魁晔的声音越说越小，到最后，几乎听不见。

 

小孩抠着指甲，眼眶开始泛红：“因为您说在科室里经常找不到笔，我就想着……以后，您不用担心找不到了。”

 

所有医院的科室都仿佛存活一只看不见的“偷笔怪”，专门偷医生们的笔，医生们试过各种方法想守住自己的水笔，可只要那支笔离开自己视线超过五秒，一定会不见。

 

啪嗒、啪嗒！

 

十五六岁的小孩，就像水做的，别说动手，连一句重话都听不得，祝魁晔跪在地上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。

 

他越想越难过。

 

他听柏雪风无意间抱怨过很多次找不到笔，因此满心欢喜想送他一份礼物，他幻想过很多次柏雪风收礼物时的表情，有惊喜的、有欣慰的，但他没想到，柏雪风会训斥他。

 

小孩一哭，柏雪风没来由地心头一软，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顶，耐着性子解释道：“没有不喜欢，但是以后不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。你爸爸妈妈在外打工很辛苦，赚钱很难，你还小，不要乱花他们的钱。我教你是应该的，若是想报答我，就好好学习，考上好的大学。”

 

柏雪风扬了扬礼物盒子：“笔我收下了，下不为例，恩？”

 

祝魁晔是很好哄的，一句话，破涕为笑，刚要站起来，却被柏雪风按住肩膀，柏雪风半是无奈半是打趣地说道：“压岁钱也不要了？”

 

祝魁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磕头领红包，他端端正正地给柏雪风叩首，双手接过红包，吸吸鼻子，说道：“谢谢柏老师。”

 

谢谢老师，祝魁晔在心里纠正道。

 

柏雪风低头望他，眼底满是慈爱：“新的一年，要更加努力地学习，知道吗？”

 

祝魁晔用力点头：“恩！！！”

 

柏雪风像是还不放心似的，又叮嘱道：“高三正值最关键的时候，不可掉以轻心，碰到困难及时跟我说，好吗？”

 

祝魁晔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只见萧珣从门外快步闯入，嘴里嚷嚷着：“我的手机——”

 

萧珣一进门，猛然意识到屋内的气压低得吓人，下意识地把后面的话吞入腹中，一个急刹车立在门口，看看面沉如水的柏雪风，又看看跪在地上、哭到满脸泪痕的祝魁晔，咋舌道：“哇，大过年的，大师兄把小朋友训哭了。”

 

柏雪风咳了一声，拍了拍祝魁晔肩膀示意他起来：“去帮你萧叔叔找手机吧。”

 

萧珣颇识时务地走过去揽过祝魁晔，说道：“来来来，小朋友，借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，我手机找不到了。”

 

屋内紧绷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，独属于除夕夜的团圆感重新弥漫上来。

 

学生们笑嘻嘻地簇拥着老师，把段华卿请上饭桌，在那里，已经摆上满满一桌子菜。能饮酒的喝上几杯，不能饮酒的倒上茶水，大家饮酒对诗，欢声畅谈，等到桌上的饭菜都吃得差不多，柏雪风从冰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蛋糕，插上蜡烛。

 

摇曳的烛火前，沈筠认真地许下她的新年愿望：“新的一年，祝我自己，也希望老师、所有师兄和师弟们、小魁晔，以及屏幕前的你们，都能够福星高照、心想事成。”

 

她吹灭生日蜡烛，窗外适时地响起震耳欲聋的烟花声。

 

这是除夕，是团圆夜，也是新年起始，新一年的期望都在这满天烟花之中扬帆起航，驶向梦想的彼岸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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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

🎁 今天的彩蛋是那一年，珞凇收的压岁红包。

 

段华卿会给珞凇什么样的红包呢？彩蛋见！

 

看完这个彩蛋，我满脑子都是“老师太会了太会了太会了”，没有哪个dxx能够拒绝段华卿，绝对没有！

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