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川漫步

你是我的神,而我是渎神的人。

第三节 润物细无声(2)

珞凇莞尔。

 

这一刹,又像个小孩了。

 

“怎么会?大师兄若是不疼你,也不会勒令你写检讨了。要你反省,就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,” 珞凇怜爱地看着他,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,反问,“倒是你,你还愿意原谅师兄吗?”

“我?”祝魁晔眼底的迷茫,真实到不可能是演戏,他困惑地问道,“我……为什么要原谅柏老师?应该问他是否愿意原谅我吧……”

 

听到这个回答,珞凇的脸色,非但没有好转,反而凝重起来,他不动声色地追问:“师兄折了你的笔,你不恨他?”

 

祝魁晔只道:“柏老师对我恩重如山,我怎么敢恨他?”

 

珞凇敏锐地捕捉到这个“敢”字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‘不敢’与‘没有’是两回事。”

 

祝魁晔不说话了。

 

“你不必紧张,我不会将你的想法告诉师兄,但你自己要想明白,”珞凇担心他顾虑,率先消除他的心理负担,“你迟早,是要拜师兄为老师的。将来你逐渐成熟,与老师的观点冲突愈演愈烈,你要怎么办?因为敬仰,你可以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,克制自己的真实欲望,完完全全地,一辈子按照师兄对你的期望活着,但你有那个本事吗?”

 

因为欣赏,珞凇很诚恳地、推心置腹地与祝魁晔谈,讲话明明白白地与他点破。

 

祝魁晔咬着嘴唇地听着,忽然挣扎着跪立起来:“不——”

 

他像被狠狠刺痛一般,忽然变得很激动,激烈地反驳道:“你胡说!我怎么会和柏老师有冲突?我……那必然是我错了!我错了,是我不够好,我会改的,我会一直改到柏老师满意为止!”

 

珞凇怜悯地看着他,看着这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心思的小孩,珞凇的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意味深长,他又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提醒道:“不是所有小孩,都有魄力花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金钱数目,只为送恩师一份礼物的。”

 

“你在说什么?!”祝魁晔激动极了,他一把推开珞凇,警惕地往后退几步,反问,“你不是柏老师的师弟吗?你为什么要挑拨我和柏老师的关系?!”

 

对于小孩预料之外的反应,珞凇只是浅浅扬了扬眉毛,他压住内心千万要说的话,话锋一转,指着桌面上的白纸说道:“这份检讨,不准备写了?”

 

这个问题,小孩倒是回答得很干脆:“写的!”

 

珞凇略一颔首,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,转而说道:“我教你吧。这份检查若是还写的不过关,恐怕师兄真会狠罚你。”

 

珞凇不再说教,专心教起小孩怎么反省,告诉他错在哪里,好像方才他什么都没劝过。

 

那时,年轻的珞凇深谙“亲疏有别”的道理,若是自己家孩子,必定规劝到底,可毕竟是师兄的孩子,见着投缘点拨几句,已是极限。

 

然而,彼时谁也没想到,那一次没说开的话,终究变成孩子埋在心底的雷。

 

雷区越积越多,最终是要爆发。

 

 

 




 

 

有了珞凇的指点,祝魁晔很快写好检讨,珞凇带着祝魁晔走出书房,正看到段华卿和柏雪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事,祝魁晔瞥见柏雪风,睫毛触电般地颤了颤,垂下去,而后默不作声地往前走。

 

珞凇与祝魁晔,一前一后走到两人面前,珞凇一鞠躬,问候道:“老师,大师兄。”

 

段华卿的眼神,扫过祝魁晔红红的眼眶,掠过他擦净的小脸,最后停留在他手里拿着的镇纸和检讨书上面,他略一沉吟,抬头看了珞凇一眼。

 

像是感知到老师的眼神,珞凇移过目光,与老师对视,而后——干脆地跪下。

 

珞凇一跪,把祝魁晔吓了一跳。

 

本是祝魁晔来请罪,怎么毫无征兆地,身旁的叔叔跪了?

 

“珞凇知错,凇不应在小叶面前妄议师兄,请老师罚。”

 

珞凇的认错,鲜少出错。

 

只要段华卿一个眼神,他立刻明白自己该做什么。

 

疏不间亲,是他逾越了。

 

珞凇认识段华卿时刚满十八,正是三观萌芽之时,他在段华卿的引领下,度过对三观形成最重要的四年光阴,他的各种理念几乎都是师承自段华卿。

 

粗一看,这两个人极其相似,十足的默契,是师生,更像知己。

 

然而仔细探究,珞凇的世界内核与段华卿完全不一样。

 

段华卿立足于规章制度,重视设立准则与次序,珞凇则更重视自我与人情。

 

譬如对于眼下的事,段华卿认为珞凇有错,错在不该妄议长辈,因为长幼有序,这也是他亲自陪同珞凇前往柏雪风家的原因,珞凇和岑沐霖皆是柏雪风的师弟与晚辈,唯有他自己,是老师、是长辈。珞凇也明白自己不该在祝魁晔面前批评师兄,但是错在疏不间亲。疏不间亲这一条,是一切人情场潜规则中的大忌。

 

然而珞凇终究是太聪明,处事也太周全,他认错,不会讲“潜规则”,只会认“明秩序”。

 

那一根裂缝,悄无声息地被掩盖。

 

段华卿站起来,走到两人面前,取过祝魁晔手中的镇纸,一个字:“手。”

 

珞凇眉心微微一压。当天是大年初一的中午,他原定于初一晚上回自己家陪父母亲戚团聚。

这么短的时间又是段华卿亲自动手,手上必定会留伤。若是被父亲看见他手上的伤,恐怕……

 

倒也不是不能解释,只是可能会很麻烦,而且是完全不必要的麻烦。

 

半秒间,珞凇心思已转过千万字,半秒之后,他抬头看了段华卿一眼。

 

他还是直直地垂手跪着,只是抬起头,递过去一个眼神。按理说,老师定下的罚他不能更不该质疑,但这个罚他接不了,他于是借这个眼神表达自己的想法、询问老师的意见。

 

珞凇的一个眼神,段华卿也立刻明白他心中顾虑。

 

按理说,老师定罚,学生断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,更不用说柏雪风还在场,珞凇当着师兄的面要求老师更改定罚,他若非递眼神而是明着说出来,柏雪风都得训他。

 

段华卿沉吟一秒,淡道:“起来,转过去。”

 

珞凇表情未动,依言起身立好,心里已有猜测。

 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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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代兄受过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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