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川漫步

今天的局面是：严肃冷厉老师 x 又乖又软的学生

【倘若老师记得他，恐怕，该厌恶他了。

——可是他真的，太想见他了。】

 

因为睡过头、点名时不在场，请同学代点名却被老师当场抓包，扣光平时分导致挂科，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？

 

有，那就是——授课老师是他仰慕多年的对象。

 

 

 

这一段走廊一共有九扇窗户，其中八扇可以打开，一扇卡住了。

 

被卡住的第九扇，结了一张蜘蛛网，网上没有蜘蛛，交错的蛛丝上沾着灰尘，把乳白的蛛丝染成灰蒙蒙的一片。从窗口望下去，一棵高高的槐树，足有三层楼那么高，槐树下的草坪上，斜躺着一只狸花猫，悠闲地舔着爪子晒太阳。

 

 

秋沐之在阶梯教室门外的走廊徘徊了整整二十分钟，把槐树有多少叶片数了个遍，仍然不敢走进教室。

 

他既盼望着严青泽能记得他，又期待严青泽忘记他。

 

倘若严青泽记得他，那么他给严青泽的印象，便是在高考考砸以后，大学仍然不努力学习，上课翘课、请同学代点名。本就不富裕的印象，如今更是雪上加霜。

 

思及此，秋沐之站在走廊里捂住脸。

 

 

 

倘若严青泽记得他，恐怕，该厌恶他了。

 

 

 

 

此时此刻，严青泽正拿起粉笔，在黑板上写下“法律的意义”五个大字。

 

他面对黑板的时候，秋沐之大着胆子，从后门门口悄悄望进去，那个人写的字和他的人一样，风度翩翩，法律的“律”字，拖着长长的一竖，手腕不经意间轻轻一划，竖尾由粗变细，“意义”的“意”，几个点连笔成片，如同一汪清泉，溅出涟漪。

 

“哪位同学能告诉我，法律的意义是什么？”

严青泽一边问道，一边转身。

 

秋沐之看他写字看呆了，猝不及防严青泽转身，四目相对，严青泽的眼神穿越整个阶梯教室的人群，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帘，秋沐之下意识地低头，回避对视，顺着台阶匆匆而下，想赶紧找个空着的位置躲起来。

 

然而，通识课，最后几排座位是最抢手的，大家纷纷躲在最后几排摸鱼，根本没有空位。

 

“在于维护正义。”

 

“在于保证秩序的稳定。”

 

在一片同学们的议论声中，是严青泽的声音：“这个问题，我点一名同学来回答——秋沐之。”

 

 

 

正在落荒而逃的秋沐之猛地抬起头，愣在两列座椅中间的过道：恩？！

 

 

 

严青泽淡道：“原来你就是，请同学代点名的那位，秋。沐。之。”

 

 

吃瓜是人类的天性。

 

学生们的目光，刷地聚集到后排，定格在秋沐之身上，教室里发出一阵细小的笑声。

 

秋沐之感觉自己简直像作弊被老师当场抓住的坏孩子，脸色腾地红了，他尴尬极了，立在原地局促不安地咬了一下嘴唇，余光瞥见不远处——卢奕文弱弱地举起手，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，示意他往这儿坐。

 

严青泽无视八卦的人群，眼神锁住秋沐之，语气不算冷，却也不带任何感情：“知道问题是什么吗？”

 

卢奕文，离他仅仅有两排，他只要往前挪几步，就能挪进卢奕文给他留的空位。

 

可是，秋沐之像被那道闪着冰棱的目光钉住双脚，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，乖乖答道：“知道——法律的意义是什么。”

 

“刚进教室就能知道问题，”严青泽素来冷厉的声线，隐隐散发出笑意，“怎么，在门外偷听了很长时间？在想什么？知道自己做错事，所以不敢见我？”

 

他说的是，“不敢见我”，而不是，“不敢进来”。

 

一个词语的变换，却莫名透出一股亲昵。

 

他们两个人，一个站在教室最前，一个站在教室后排，视线要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才能交汇。

 

严青泽却好像，无视满满一教室的学生，就好像，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，让人错觉，那是两个极为熟悉的人，久别重逢之后的聊家常。

 

 

久别重逢……吗？

 

秋沐之的心脏，漏掉一拍。

 

他真的，太想见他了。

 

 

“法律的意义，在于……”秋沐之缓缓答道，他停顿数秒，轻轻说道，“保护弱者。”

 

严青泽像是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，又像是老师在设问，他说道：“为什么是弱者？法律的特征是所有公民一律平等，难道强者，不算公民之一吗？”

 

所有公民一律平等。

 

秋沐之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他与班长的矛盾，他也曾相信公平与平等，然而最后……

 

 

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，那一刻，秋沐之忘记了上课迟到，忘记了自己还站在教室的正中央被同学们盯着看，忘记自己错乱的心跳，他忘记周遭的一切，只凭本心，他深吸一口气，朗声说道：“强者有能力保护自己，弱者，由法律保护。达则兼济天下，可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，再强的个体，也只能保护有限的人，而法律，可以保护无数人。”

 

秋沐之一字一顿、铿锵有力地说道：“法律的意义，在于保护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人们。”

 

 

教室一瞬间，鸦雀无声。

 

 

大家本来在吃瓜看热闹，没想到秋沐之忽而说出这番心怀天下的话来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，卢奕文率先咻地一下站起来，激动地鼓起掌：“说得太好了！！”

 

他双手放在胸前，海豹式哗哗鼓掌，三秒钟后——卢奕文猛然发现，教室里安静极了，没有任何人说话，所有目光，都在看他。

 

哈，哈哈，哈哈哈——卢奕文尴尬地咧了一下嘴角——我好像，一个，显眼包啊。

 

 

“同学们继续上课啊！”

 

卢奕文故作大人的姿态，背着手深沉地说道，气定神闲地坐下，而后——默默戴上卫衣的帽子，咻地一拉抽绳，把自己藏到帽子里面。

 

 

 

卢奕文：天呐，丢死人了！！！

 

 

 

同学们沉默片刻，忽而集体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和欢呼声——

 

“说得好！”

 

“我赞同！”

 

“我觉得也是！”

 

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，看起来性子软、脾气好，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，没有惊世骇俗的发言，也不会抓人眼球的装扮，却总能被人群选中，无论放在一百个、一千个乃至上万个人里，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他、记住他。

 

严青泽朝秋沐之一颔首，示意他坐回座位，与激动的同学们相比，他平静地过分。

 

秋沐之咬着下唇坐到卢奕文身旁，他很在意严青泽对他的评价，别人怎么想不重要，他想知道，严青泽会怎么评价他方才说的话。

 

然而，严青泽吝啬得连一句肯定都没说，只是淡淡地说道：“法律不会保护任何人。优良的法律恰如锋利的宝剑，能行使权力的，是执剑者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看不出来啊兄弟，你对法律还有自己的见解，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，是来混绩点的呢！没想到你是真爱啊！”卢奕文兴奋地碎碎念，他压低声音，说道，“诶，我觉得你刚刚说得特别好！比严老师说得还要好！”

 

与此同时，秋沐之在想什么呢？

 

他在想，他与班长的纠葛。

 

刚开学的时候， 唐亮凯作为人文大类02班的班长，强迫大家在他的私人店铺购买书籍文具和生活用品，他店里卖的价格比外面贵了50%，谁若是敢不买，便是不愿意“交保护费”，被他处处针对。

 

秋沐之看不惯唐亮凯这种以权谋私的作风，在群里公屏怼了他几句，因此结下梁子。

 

唐亮凯报复他，故意不通知他换课时间也就罢了，秋沐之万万没想到，恰好换到严青泽的课。

 

秋沐之心乱如麻。

 

他该……怎么向严青泽解释呢？严青泽会相信他吗？

 

秋沐之坐在座位上一顿胡思乱想，直到卢奕文一边疯狂用手指戳他，一边低头碎碎念：“沐之、沐之！严老师走过来了！怎么办？怎么办啊！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？我不想挂科啊啊啊——”

 

什么！

 

秋沐之一抬头，恍然发觉已经下课，只见严青泽一步一步朝他走来，严肃的扑克脸上闪着森严之气，仿佛所过之处都结满寒霜。

 

严青泽的身后，还跟着一个人——唐亮凯双手插兜，高高扬着下巴，满脸小人得志的耀武扬威。

 

秋沐之站起来，情不自禁地咬紧下唇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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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一章唐亮凯的介绍有个笔误，秋沐之是人文大类02班，唐亮凯则是人文大类02班的班长，写成法学大类02班的班长了。

因为老福特给了流量扶持，流量扶持期间不能编辑文章，所以我没有改了哈，在这里说明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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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+k字大彩蛋，关于秋沐之与唐亮凯纠葛始末，又名《唐亮凯究竟是怎么欺负wuli沐之的》。

——秋沐之这个人，平日里性子很软，善良到滥好人的地步，却偏偏，看不惯仗势欺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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