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川漫步

【只有让我失去一切，我才能心甘情愿地臣服。】

 

“葛杨？！”

 

秋沐之愣了一下，快步走上前，刚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，手臂一抬，立刻想起了什么，左手缩到身后，右手拍了一下葛杨的肩膀：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
 

葛杨木然地望着前方，蹦出两个字：“等你。”

 

他像极了由于一整个学期都在划水、被迫考试周连续熬通宵预习的状态，必须在短时间内把海量知识装进脑子的压力和缺少睡眠的苦楚，使他双眼布满血丝、脸颊肌肉像石膏块一样僵硬。

葛杨的状态，让秋沐之很是吃惊，他连忙问道：“怎么了，葛杨？”

 

葛杨愣愣地看着他，张了张嘴，竟是一个字也没发出来。

 

秋沐之更急了：“到底出什么事了？！”

 

葛杨木然开口，第一句话赫然是：“我原本……不应该来麻烦你的……”

 

秋沐之哪里肯接，当即表示：“你这是什么话？我们是同学，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！”

 

葛杨僵硬地摇头：“不，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太多，我真的……”

 

葛杨表情很难看，好像要哭，又哭不出来：“前几天，韩文昶给我发了一段视频。韩文昶威胁我，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条件，就把视频公开，发到全校师生的邮箱。”

 

“什么？！”

 

韩文昶？！

 

这个名字，一下子唤醒秋沐之的记忆，他记得当初正是那个叫韩文昶的土老板包了葛杨，还强迫他做狗。

 

上一次葛杨来找秋沐之的时候，他告诉秋沐之，他拒绝了韩文昶出一百万让他再陪他一个月的要求，决心自己兼职赚钱，那时的秋沐之很替葛杨高兴。

 

没想到，半个月后，韩文昶竟然……

 

秋沐之捏紧拳头，在心里暗骂：那个畜生！

 

“别激动，”葛杨说道，“放心，韩文昶就是口头威胁。韩文昶要是真想动我，多的是手段，找几个人套麻袋把我打一顿，或者叫人去医院威胁我奶奶。我会去找韩文昶谈，最坏的结果……”

 

葛杨嘴唇动了动，没发出声音，他的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，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似的，轻声说道：“不过是陪他再睡一次。”

 

葛杨木然道：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，我无所谓。”

 

“不行！”秋沐之说道，他一把拉起葛杨的胳膊，“你不能这么纵容他，走，我带你去警局。”

 

葛杨被他拽了一下，站在原地不动，他摇了摇头，灰败道：“没用的。韩文昶多的是小弟，他随便指使一个小弟去做这件事，就算报警，也只能制裁他的小弟。可是视频里的人……就毁了。”

 

葛杨深吸一口气，表情痛苦：“对不起，真的对不起……我对不起你，秋沐之……”

 

他像一台机器，站在原地翻来覆去地重复着那两句道歉的话。

 

秋沐之拧起眉毛，超强的共情能力，让他瞬间感受到葛杨的痛苦——被韩文昶那个人渣威胁，一定很难熬。

 

他毫不犹豫地想帮葛杨解决问题，然而还没等他开口，葛杨下一句话赫然是：

 

“我来找你，不是来求你帮忙的，而是因为——”

 

葛杨深吸一口气，颤声道：“那段视频里……也有你。”

 

秋沐之的瞳孔，骤然收缩。

 

 

 

 

葛杨拿出手机，调出当时韩文昶发给他的视频。

 

视频里，一条人形犬戴着满身的道具，在地面上爬行，韩文昶牵着链子跟在他身旁，而他爬行的方向，赫然是……

 

“这、这是……”

秋沐之立刻想起了之后的场面，他一阵头皮发麻，条件反射一般地猛地按灭手机屏幕。

 

那一天发生的事，他这一辈子也不想再回忆。

 

葛杨收回手机，和秋沐之一样，他也不想回忆那天发生的事，葛杨说道：“是……这是在迟予酥家拍的视频。我没有证据，但我怀疑，是迟予酥把视频交给韩文昶的。因为，韩文昶已经纠缠我很长时间，如果他之前有视频，早就可以拿出来，没必要等到现在。”

 

“我明白了，”秋沐之冷静道，“视频是迟予酥给的，底片在他那里。即使我们能搞定韩文昶、要他删除视频，也没法消除底片。所以问题的关键，必须让迟予酥交出底片。”

 

葛杨痛苦地捂住脸：“对不起，秋沐之……是我连累你了……”

 

“别说什么连累！那时候，要不是迟予酥故意设局，我们也不会被录下视频，”秋沐之压制住自己的恐惧，努力冷静地分析道，“迟予酥是奇迹联盟的主席，而且我和他交手过几次，他的背景深不可测，而且，城府很深。如果我们从明的走，他完全可以抵赖，声称视频是韩文昶拍的；只能想办法，让他自愿交出底片。”

 

“他怎么可能自愿交出底片？”葛杨痛苦道，“你还不明白吗？他把视频交给韩文昶，就是想要我身败名裂。只有让我失去一切，我才能心甘情愿地，去做韩文昶的狗。”

 

葛杨颤抖着，自嘲道：“呵……真好笑。我那么努力想要逃离韩文昶，原来根本逃不开……”

 

他自怨自艾地说道：“没用的，秋同学，像我这样的人，永远都是被困在笼子里的蟋蟀。没人在乎我，我也没得选，就让我，跟着泥土一起腐烂吧。认命吧，迟予酥不可能交出底片。”

 

秋沐之猛地一激灵：“你刚刚说什么？”

 

秋沐之想起来，第一次见面，迟予酥说——“沐之过来，坐我旁边。”

 

第二次见面，迟予酥说——“人生关于奖励和惩罚，做对有奖励，做错是惩罚。犯错的人想要赎罪，你要允许他们忏悔。惩罚不是折磨，而是救赎。疼痛是一种赎罪，痛过之后，人们才能原谅自己。”

 

第三次见面，迟予酥说——“当汤滨欺压你的时候，你学会去找院长，你学会了反抗，学会——让恶人，付出应有的代价。你应该感到开心，将来，你还会有更多值得开心的事。”

 

迟予酥说——“做得很好。”

 

迟予酥说——“非常好。”

 

类似的话，他也好像也在别的地方听到过。

 

——“疼痛是一种赎罪，痛过之后，你才能原谅自己；所以如果不够疼，这件事就会像钉子一样留在你心底，时时刻刻折磨你。”

 

——“黑阁是我们的心灵避难所。情绪本身没有对错，能判断对错，是你如何处置情绪。”

 

——“独立，是一种致命的缺点。”

 

——“我想过把你彻底打破，直到你学会依赖我。”

 

秋沐之在脑子里飞速回想自己和迟予酥的相处，最后在耳畔回响的，是葛杨的那句话——“只有让我失去一切，我才能心甘情愿地臣服。”

 

“我有办法了！”秋沐之激动说道，“我去找迟予酥！我知道怎样让他心甘情愿地交出底片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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