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川漫步

你是我的神,而我是渎神的人。

第十三章 七年前的真相(2)


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


湛翌君从天台回来,又咳嗽起来。他整个人昏昏沉沉,头疼手凉,脚步都是虚的,明明不是伤寒引起的病痛,却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。


——昨天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呢?身体越来越弱了。


湛翌君一边刷开家门,一边想道。


叮——


他刚打开自家大门,电梯门在身后打开。


湛翌君住的小区,两梯两户,一般情况下,不会有别人来到他所在的电梯口,于是他回头去看,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电梯口。


“喻总?”湛翌君诧异地看着从电梯里面出来的喻识墨,提醒道,“我们约的是晚饭。”


喻识墨本来是想,在与吕灏见面之前,先找湛翌君谈一次。让吕灏收购资产包的事,不容有失,他必须有万全的把握,才会见吕灏。


然而,真的见到湛翌君的时候,看着那人虚弱的模样,喻识墨立刻把公事全部抛诸脑后,关切地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

湛翌君的脸色透着不同寻常的苍白,往日冰冷犀利的眼神,此刻却是一片迷离,好像还没睡醒似的。


喻识墨不由分说地伸手去触他的额头,指尖触及之处尽是滚烫,他惊讶道:“你发烧了?”


未等湛翌君回复,喻识墨似乎想起了什么,又补了一句:“是因为我吗?”


喻识墨问完只想把刚刚那句话撤回——是因为我吗?不然呢?还能是因为谁?!


对于挨打,喻识墨非常有经验。


可是,对于挨x,喻识墨毫无经验。


不过想来,都是外伤,这两者有共通之处。他昨天一早把湛翌君一个人扔在酒店里,先是跑去解决李大娘的事,又飞回北庐查资料,这会儿马不停蹄地赶到昔州来找湛翌君打探吕灏的消息,倒是忘了——那夜,是他将人一通折腾。


喻识墨一把抓起湛翌君的手腕,往屋里拖:“让我看你的伤。”


湛翌君皱眉,他不愿在走廊里拉扯,随着喻识墨的力道走进屋内,顺手关掉大门后,便站定在玄关处未挪脚步。喻识墨顾忌他的伤,并未拽得用力,此刻见他停下脚步,也停下来转头看着他。


“喻总,昨天晚上,是个意外。你我都是成年人,这种事,我不陌生。你又年轻,血气方刚,我可以理解。所以你放心,我权当——”湛翌君面容清冷,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词,淡然回复道,“没有发生过。”


“没有发生过?”这几个字一下子戳中喻识墨内心最痛的地方,“湛翌君,是不是无论多深的感情,在你心里都可以随时一笔勾销?昨天晚上我们……你竟然能大大方方地说你可以当做无事发生?我最恨你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!”


湛翌君只是冷淡道:“喻总,这里是我的私人住所,请你离开。有任何公事,我们晚上再谈。”


喻识墨呼吸一滞。


冷冰冰的送客的话,让他恍然回到七年前。


七年前……师父也是这么对他下逐客令的。


——我说过,自你提出结束那一刻起,我们的师徒关系,便彻底结束,从次以后我将彻底退出你的生活,绝不会再管你半分。


——结束的机会只有一次,这一步一旦迈出去,再也回不了头,我也不会允许你回来。


——所以,现在,请你出去,作为一个陌生人,你没资格留在我的办公室。


七年前,他冷冷地让保安将他拖出办公室。


现在,他同样冰冷地,将他赶出自己的家。


喻识墨真想剖开湛翌君的胸膛看一看!看看那个本该跳动的地方,是不是空无一物!看看那个男人,是不是根本不是个人,而是一座冰冷的机器!


喻识墨气得想把湛翌君就地正法,让他再也端不起这副冷冰冰的架子,让他回到那夜在他身下红着脸喘息的模样,然而——喻识墨看着湛翌君苍白的脸色,心里的火气顿时咻地一下,全没了。


喻识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:“那天的事,是我对不住你。我不应该强迫你。”


可你当时明明也很快乐,我没觉得全然是我强迫你。


——当然,他把这半句话咽了回去。


那个没有一丝烟火气的男人,怎么会承认自己的欢愉?


喻识墨黑着一张脸,用“你欠我的八百万什么时候还我”的语气说道——“对不起。”


湛翌君怔了一下。


他没想到喻识墨居然会道歉。


喻识墨道歉的样子,让他没来由地想到那个孩子——小迁儿平日里乖张又凶狠,却总是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说话;犯错的时候那么可恶,道歉的时候却可怜兮兮的让人忍不住心软。


湛翌君这个人,理智又讲道理,喻识墨比他小了几岁又那么像他的小迁儿,他看喻识墨,总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,也情不自禁地待他宽容。


湛翌君正色道:“既然如此,我多问一句:你昨天,是不是把我,当成了别人?”


喻识墨莫名其妙:“怎么可能?!”


湛翌君耐着性子解释道:“小喻,我们两个昨天才第一次见面,可你昨晚的样子……像是与我相识多年。我想,你大概是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爱人,将对他的执念,发泄到了我的身上。你问我,为什么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,是因为我明白,你的怨气不是针对我的。”


听到这句话,轮到喻识墨愣住了。


——你大概是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爱人,将对他的执念,发泄到了我的身上?!


他万万没想到,湛翌君居然会这么说。


求而不得的爱人——这说的是湛翌君吗?


怎么可能!

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喻识墨立刻狠狠否定自己脑子里的念头。


他明明恨湛翌君入骨,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,恨不得毁掉他的一切,他怎么可能会对他求而不得?


喻识墨反问:“那你说喜欢我,也是将我当成别人的替身吗?”


湛翌君一时语塞。


事实上,他说的“喜欢”,仅仅是一种托词。


以他的身份,不方便喜欢上任何人。


好在,喻识墨只是质问他一句,没打算真的要他回复,拽着湛翌君就往卧室里拉,直接将人拖到床边,指着床铺,口吻颇有几分命令的意味:“躺下。休息。我去买药。”


说完,头也不回地要往门外走,随手顺走湛翌君放在玄关的钥匙。





十五分钟后,喻识墨像风一样拎着药迅速地回到家中,直冲卧室,却惊讶地发现,湛翌君并不在卧室。


人呢?


不会跑了吧?


——这是喻识墨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。


呸!师父这么怂吗?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,你先做了逃兵!


怎么,知道理亏不敢面对我?


哼,现在知道错了?


晚了!早干什么去了!


现在知道没脸面对我了,想跑?没门!


看我不把你抓回来五花大绑!


喻识墨脑子里闪现过一篇八千字碎碎念,下一秒,却尽数化为灰烬,只见——


湛翌君正站在书房的升降桌前,将书桌调高到站立时可操作的高度,正专注地在电脑上写些什么材料。


意识到湛翌君并没有逃跑,喻识墨有零点零一秒的欣慰,旋即冲过去,一下合掉笔记本屏幕,凶神恶煞:“你正发烧,还工作?!”


湛翌君抬头看了他一眼,皱眉,病态的脸色却让这个皱眉毫无杀伤力,他没说话,打开屏幕准备继续工作。


喻识墨眼疾手快,在湛翌君的手刚刚搭上屏幕边缘的时候,便抢先按住屏幕不让他打开,凶狠说道:“你现在需要休!息!”


“小喻,我在忙。”


喻识墨像一只龇牙的小狼:“你有什么好忙的?晚上我就要跟吕灏见面,我们要谈一笔大生意,谈成之后你要什么都有!”


不等湛翌君回复,他直接拽着人的手腕,将人硬是拖回卧室。


“衣服都被汗湿透,脏死了。”

喻识墨一边嫌弃,一边打开卧室空调,还能腾出手去剥湛翌君的衣服。


“我自己……”


“来”字还没发音,青年已经熟门熟路地解开他的上衣。


湛翌君:……


秀才遇上兵,有理说不清。


面对暴走的小狼,湛翌君无可奈何:“你能不能先听我说?”


喻识墨三两下将人剥得干干净净,像风一样跑进卫生间,数十秒后便拿了一块温热的湿毛巾跑回来,仔仔细细地给人擦身。


“抬手。”


“放下,抬这只手。”


“别动。”


“好了,你现在可以去被窝里躺着。”


喻识墨不由分说地把湛翌君塞进被子里,又去烧热水,给人灌药。


湛翌君看着他忙前忙后,跑来跑去,心里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。


他不是想配合,实在是烧得厉害。一早上见傅恒宇,在天台上吹了半天的凉风,此刻整个脑子像灌满浆,昏昏沉沉地连一小块脑细胞都调动不了,只能任凭喻识墨摆布。


喻识墨忙了半天,终于把湛翌君安顿好,忍不住数落道:“你发烧了知不知道?!这么大人了,怎么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?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!”


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?


这个问题让湛翌君心头一震。


当初,他眼见着湛秉言和姜颐夫妇突然死亡,匆忙将湛迁送出国。而后,一直支持他和傅恒宇的领导突然被调离建江省,卧底行动被迫终止,杀得他和傅恒宇措手不及。


彼时,他已经潜入吕灏身边,正在逐步获取他的信任。


开弓没有回头箭,在那种情况下,他无法终止行动,更何况,他要弄清楚建江商业银行的真相,他要查清湛秉言夫妇死亡的真相,他无法更不能退缩。


这些年,他是怎么过的呢?


他孤立无援,除了傅恒宇和发小芒梧,没有任何帮助他的人。


他只身潜伏在吕灏集团内部,凭借过人的商业才华和谨慎的作风,一步步往上爬,直至成为吕灏的左膀右臂。


他知道,吕灏从未真正完全信任过自己,因此不敢有丝毫松懈。


若是稍有不慎,被吕灏看出破绽,他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

他每日都在刀尖上行走,对每一个接近他的人抱有十二万分的警惕。他不敢交朋友,更不敢谈恋爱,害怕万一自己身份曝光,会连累身边的人。


他终日在黑暗里沉沦,不知光明何时会来。


而且——湛翌君悲怆地想道——而且当年在建江商业银行的朋友们都以为是他背叛并出卖了行长,恨他入骨,唾弃他不齿小人的行为。


当初,因为昔州市局早已被吕灏渗透,警局内没有任何关于他身份的档案记录。唯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,只有傅恒宇和那位被调离的领导。


他背负着“恶人”的骂名,无从解释,就那么熬着。


一熬,就是七年。


七年,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是否生病,是否难受,他也不需要别人关心。


而此刻,这个莽撞的青年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徒然闯入他的生活,打破他素来稳重自持的面具。


湛翌君闭上眼睛……


他不敢继续想下去。


“吃面。”

一个清脆的声音,打断他的思绪。


只见不过片刻功夫,那孩子又端来一碗面。


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,浮着一个黄澄澄的鸡蛋。


湛翌君望着喻识墨。


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几岁,可是喻识墨看起来格外年轻,真的像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。


说来好笑,自己之前怎么会把喻识墨错认成湛迁?


两个人也就是皮囊上略有相像,接触下来,性格大相径庭。喻识墨霸道幼稚、果决强势还透着几分邪气,小迁儿那么乖巧懂事,怎么也不可能长成喻识墨的样子。


尤其是,早上刚刚看过湛迁在中国留学的照片,湛翌君此刻看喻识墨,越看越觉得,那两个人没有一点相似。


自己一定是太过思念小迁儿,才会在初见喻识墨的时候认错了人。


喻识墨哪儿知道湛翌君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,见他没说话,还以为是没胃口,沉声命令道:“不想吃也得吃。”


我跟你很熟吗?


湛翌君不禁莞尔,好心提醒道:“我跟你,才见过没几面吧。”


喻识墨当然听出他潜台词,没好气地说道:“我是怕你病死了,没人给我和吕灏牵线!快点,吃完了好好睡觉,我还等着你晚上帮我谈生意呢!”


湛翌君扶着床边坐起来,接过碗。


面条很香。


细面下锅,酱油汤底,滴着麻油,面条上面放着一层青菜和午餐肉,再上面,是一颗糖心蛋,蛋上撒着葱花。


看得出来,喻识墨并不精通做饭,但同样看得出来,那个不擅长做饭的青年,已经竭尽所能地烧出一碗好吃的面条了。


“怎么,不好吃吗?!”

见湛翌君半天没动筷子,喻识墨做贼心虚地问道。


他当然记得,湛翌君的做饭水平可是厨神级别,小时候,那人总是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吃。可惜,跟湛翌君学的那几年,他并没有继承湛翌君高超的烹饪水准,以至于如今……


湛翌君看了一眼喻识墨,感觉后者像是一条摇着尾巴等待表扬的小狗,偏偏做出一副“如果你说不好吃,我就咬死你”的架势,忍不住勾起嘴角,尝了一筷子面条,抬头说道:“好吃。”


“就是嘛!”喻识墨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,傲娇地说道,“我做的,怎么可能不好吃?!”


“是的。”

湛翌君情不自禁地拿出哄孩子的语气。


面条做得虽然称之为“美食”还是勉强了些,但也不赖,再加上,湛翌君似乎是真的饿了,竟连吃好几口。他小心谨慎这些年,对外人拿来的食物极其警惕,总是担心被人下药,可是他在喻识墨面前,似乎特别容易放松,竟毫无戒心地吃起他端来的面条。


原来被人照顾,是这种感觉……


湛翌君吃着热腾腾的面条,只觉得心里也涌过一阵暖流。


他想起先前, 喻识墨质问他的问题:那你说喜欢我,也是将我当成别人的替身吗?


其实,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,他也不知道,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。他一直被要求做一个懂事、成熟、专业的大人,任何情绪波动都会被视为幼稚的行为。


而这个年轻人……


湛翌君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喻识墨,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,将情绪波澜都隐藏在完美面具之后。




填饱肚子以后,湛翌君说道:“对了,你的吊坠。落在宾馆,还给你。”


湛翌君打开床头柜抽屉,从里面拿出那块红绳拴着的佛像吊坠,递给喻识墨,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:“这吊坠看起来有些年头,想必一直戴在身上。怎么,对你有特殊意义?”


“特、殊、意、义,”喻识墨咀嚼着这四个字,他的神色忽然变冷,他脸上的温柔一分一分褪尽,唇角浮起一丝讽刺,“君少真是把过去,忘得一干二净。”


他情绪骤变,一手拽过湛翌君家居服,将他拽向自己,眼里闪着寒光:“你以为,忘掉过去,就能重生吗?你以为,今日的昔州,已经没有人记得你是如何上位的吗?”


湛翌君皱眉: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
他是真的不明白。


方才那个青年还好好的,为什么仅仅是还一个吊坠,便能令那人情绪大变?


“不明白?哈!”


喻识墨短促地笑了一声,松开湛翌君,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望着他。他绷起嘴角的样子,让大狗狗的影子荡然无存,俨然是一头阴狠的野狼。


“君少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,”喻识墨将吊坠重新挂回脖间,双手插兜,冷酷地其身便走,扔下一句,“晚上见。”


砰!


喻识墨重重甩上湛翌君家的大门,而后狠狠一拳,砸在墙上。


他忘了自己!!


喻识墨愤怒地想道。


从重逢开始,他就较着劲。


他迫切地想要知道,湛翌君心里到底有没有过自己。


湛翌君还挂念当初的小迁儿吗?那个少年在他心里是否还留有一丝残影?当初如此残忍地伤害自己,他是否后悔过?


若是他也曾后悔,若是他仍然挂念,那么,喻识墨被仇恨扭曲的内心,便能获得一丝慰藉,他也就能说服自己,不要报复他。


可是一次又一次,湛翌君让他失望了。


湛翌君说:天道无常。


他说:我这一生,有过贵人,有过知己,唯独没有徒弟。


他满脸迷茫地问他:怎么,对你有特殊意义?


他忘了!


他把他们的过去忘得干干净净!他忘掉了我,忘掉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徒弟,忘掉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日日夜夜!


凭什么?!


凭什么当我被仇恨折磨得面目全非之时,你却安然享受着高官厚禄,还妄图我们的过去一笔勾销?!


湛翌君对当初越冷淡,他胸中恨意便越深。


喻识墨想道——你越是想要丢弃我、想要抛弃过去,我就越是不会让你得逞。


我要完完全全地占有你,我要昭告天下,我要把你变成我的附属品,看你在我身下战栗颤抖。


喻识墨在心里,酝酿起一个疯狂的念头。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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